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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研究“致幻”蘑菇,为母亲的治疗

假杂志编辑室 假杂志
2024-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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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年前,Mathias de Lattre对迷幻药的兴趣使他开始研究迷幻药,这是一种由大约180种真菌产生的天然致幻物质。他有一种直觉,认为这种蘑菇可以替代他被诊断为躁郁症的母亲正在接受的精神治疗法。他的探索把他从法国的史前彩绘洞穴和秘鲁丛林的传统医疗做法,带到了伦敦和苏黎世研究迷幻药的实验室内。通过文本和图像,《Mother's Therapy》将科学和人性结合起来,为他母亲的"治疗"提供了背景。



摄影:Mathias de Lattre
采编:周光源、胡糊
翻译:王心妍



我大概在十年前开始对迷幻剂感兴趣,深入研究了人们所谓的“致幻”蘑菇。人们了解到这些菌类早在人类诞生前就存在于地球了,而且有所耳闻哥伦比亚原住民将这些蘑菇用于圣典仪式。我想了解这段历史,于是开始了对史前学、考古学、真菌学和民族真菌学的研究。

史前人类与身处的环境密不可分。除了南极洲,一共约有180种裸盖菇分布在各个大洲。一些史前学家指出,早期人类就已知大脑的意识状态是可以人为改变的,远古岩画中的元素,尤其是那些动物的拟人化描绘,可能就是萨满出神的缘故。我并不是说这些图像一定是致幻物引发的幻觉,但我试图串联起这些不同的认知。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原住民比我们更开放、更富有精神性地看待这个世界,我们可以向他们学到很多。

在过去的十年里,随着我对药物研究的深入,我也目睹了母亲深陷抑郁的过程,她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的时候已经快五十岁了。双相情感障碍是一种无形的残疾,患者们在生活中往往不受重视。现在仍然很难确定双相情感障碍的病因,如有第一个症状出现,遗传因素是至关重要的,也离不开童年的早期和青春期前的创伤经历。精神失调也是灵魂的疾病,这一疾病的困境在于生物的复杂性,以及精神病学研究驻足不前。过去的七十年里,没有任何关于此病的实质性发现,即使当代医学也无法治愈这种多因的病症,只能部分缓解一些症状。


我母亲患有2型双相情感障碍,总是周而复始地感到焦虑和抑郁,她的躁狂或是轻度躁狂发作时间在变短,也更易于控制。在她身边长大,我目睹了她几乎每天都可能发生的剧烈情绪波动。每天她都要吞下大量的药片,然而这些药片没有控制她的病情,只会让她感到麻木。虽然精神病学中有一些安定剂可以在焦虑的发作阶段起到镇定作用,但没有一种药物可以在人极度低落的时候平息情绪,甚至电击疗法的功效也微乎其微。我母亲的身体状况也急剧恶化,各个器官的功能都在退化,生活如同地狱。很多药物的副作用影响了她的骨骼、牙齿和免疫系统,引发了各种过敏的症状。她再也无法记忆或是集中精力,我很害怕最坏的情况发生——她会在精神病院结束自己的生命。

至少75%的双相情感障碍的患者会陷入抑郁;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躁狂的症状会减少。面对这一疾病,尽管我母亲不是被动地接受治疗,即使她总是在挣扎中与病魔斗争,但最终她不得不与外界隔离,我见不到她日渐衰败的面容,我必须想出一个办法,让她真实的面貌、个性、机敏、智慧与精神重新焕发。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阅读关于致幻药物的书籍和文章,其中很多都是关于裸盖菇和死藤水植物的。我想专注研究这些色胺类似物,因为它们是 5-HT2A 受体的激动剂,并且它们都能深入地改变人类的感官知觉、情绪和思维。致幻药在 1940 和 1950 年代经历了一次大爆发,然后被禁止使用,如今它已卷土重来。我在研究期间前往秘鲁的一个中心诊所,这里通过使用当地的精神类草药来治疗多种精神障碍和成瘾患者。通过阅读我还了解到欧洲已经对裸盖菇素(一种致幻蘑菇的活性成分)与抵触对抗疗法的抑郁症患者进行了研究。在我看来,所有关于裸盖菇素的研究都让人为之振奋。例如,耶鲁大学刚刚发表的一项研究表明,即使是实验鼠,只要它们服用一剂裸盖菇素后,神经元数量就会增加。这项研究实际上证明了裸盖菇素具有神经再生性,它们提高了神经元生长和形成突触连接的能力,可以增加突触并帮助修复神经元,从而促进更健康的精神状态,这可能是该领域最优秀的医学突破之一。裸盖菇素的微量摄取与抑郁的减轻程度也高度相关。鉴于蘑菇的药效时间相对较短,所以它们在治疗中更易于管控,我认为它们可能对我母亲的病情有所帮助。
 
只有当我确定这些药物的治疗作用,并在专业人士和专家的监督下,我才和母亲讨论这个问题。她很愿意尝试,特别是她的精神科医生都不知道再如何帮她。于是我开始寻找一位熟知裸盖菇素的功效、用途以及药物本身的精神科医生。我前往伦敦拜访了帝国理工学院的研究团队,随后去往苏黎世大学精神病诊所。我了解到双相情感障碍被认定为相当复杂的病例,且尚未进行过任何临床试验,医生们并不建议贸然试验。


后来,旧金山的一位心理治疗师让我联系了一位精神科医生兼心理治疗师,他在墨西哥受过治疗师María Sabina后裔萨满教的培训。他长期致力于使用致幻蘑菇来治疗成瘾或抑郁症患者。尽管他之前从未处理过类似的情况,他还是答应看一看我母亲的病例。为了打好治疗的基础,我母亲接受了两年的脱瘾治疗,从她体内逐渐排出了所有化学药物。这次治疗后,她只服用两种良性的药物。即使有治疗师在期间提供心理支持,但要排出摄取了二十年的药物,这仍是一场艰难而痛苦的斗争,是信任和爱鼓励我母亲坚持下去。

终于,医生准备了第一次试验。在此之前,他希望我母亲通过练习全息呼吸法来测试她对于意识状态改变的反应,这是捷克精神病学家Stanislav Grof开创的基于呼吸练习和音乐序列的心灵探索技术。我母亲反应良好,试验卓有成效。当晚,遵从萨满教礼节,她服用了第一剂裸盖菇素,我和治疗师准备了一个音乐播放列表,她被蒙上眼睛,在长达数小时的治疗期间,医生和护理人员在旁守候,和我母亲保持着密切联系。尽管按照了确定的剂量,但结果并不理想。我母亲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清除之前精神治疗的残留药物,几个月后她开始失去希望,我也提议再试一次,但再次因为同样的原因,效果达不到我们的预期。


在诊所的脱瘾治疗结束了,这段时间对她来说特别艰难,她的情绪在痛苦、极度悲伤、冷漠和快感缺乏之间不断交替,而在我们看来这也许这是再度尝试治疗的最佳时机。这次治疗了不到半个小时,终于有所成效!

现在,我母亲身体健康,病情也有相当改善。我们通过制定微剂量服药的计划来促进疗效,这是一种越来越广泛应用的临床治疗方法,每周进行一次治疗。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她所有亲戚还是会惊讶于她的情绪是如何变得平衡而稳定。她自己也惊喜地发现能应付生活中的困难了,不会一再地反应过度。她重获了生命的活力,以及重建内心、重回社交生活的能量和动力。当然,这种方法不可能适用于每个患者,病情是因人而异的,而且目前还是缺乏对于不同类型患者的观察和测试研究。


以上就是关于我母亲治疗的整个过程。最终,我创作了一本类似私人日记的书作为一种研究和思考的方式。在《Mother’s Therapy》一书中,它由Mother、Past、Peru、Science、Detox和Therapy六个部分组成。从母亲的病情出发,第一部分的照片和文字记录着我的主观生活体验,记忆的遗忘和间歇地发病让母亲在清醒时不断地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内疚。那些承诺并非有意忽略,伤人的话语也并非出于本意,却也同样对家人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母亲独自承受着众多被抑郁所困的夜晚,向着死亡而去的念头不断袭来,她在自述中多次提到希望得到家人的理解和陪伴。在第二部分,我向往昔追溯,从考古研究的成果中发现了致幻剂治疗的渊源。《佛罗伦萨药典》*是已知最早的记录致幻剂治疗的文献,记载了致幻蘑菇在南美洲和中美洲土著社会的宗教仪式中使用了几个世纪的历史,由此可见致幻剂治疗并非是新兴的事物。那些幽暗的岩洞和石壁,唤起我们对于神秘情结的迷恋,想象着前人是如何发现并利用致幻蘑菇的。


在Peru和Science两个章节里,我分别拍摄了秘鲁当地从事致幻蘑菇相关工作的人(从种植到贩卖等等过程)和相关科研人员的肖像;在间隔几页间,是我在亚马逊雨林里制作的植物标本,实质上它们是提取致幻剂的原材料。而在Detox和Therapy最后两个章节中,我再次将关注对象回到母亲身上,记录了母亲三年以来的日常照片:旅行、服药以及其他的生活片段,这些照片逐渐从阴郁走向更明亮的基调。书中的最后一张照片是我在瑞士拍摄的,那是我母亲第一次尝试蘑菇后的早晨。她穿着鞋子走进湖中,头发被水浸湿,就像一次重生,可以说是她生命的重启。


《Mother’s Therapy》一书中还涵盖了来自不同背景的科学家、医生和巫医的文章,他们分享了不同的观点,以及对药物的同一种视角,这非常重要。
 
我的目的从来不是要传教,只是单纯地想要分享我所见证的一切,记述这个充满毅力和希望的个人经历。这是我母亲的故事,只是关于一个人的旅程和主观事实的故事。




关于创作者




Mathias de Lattre(生于1990年)在巴黎生活和工作。他的职业生涯开始于为新闻界拍摄肖像照。后来他逐渐转向静物摄影,并在美国各大学教授摄影。他的个人肖像和风景项目已经在巴黎和布鲁塞尔展出,也在许多杂志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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