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小说】戴胜

被动的相遇，经因而定果，无法挑选，注定了缘的纠缠。

戴胜是“佛法僧”目戴胜科的一种鸟。记忆中，它们喜欢居于崖壁上的洞穴里。那是幼年时代，在陌上一眼泉上面的崖壁里，就住着一群戴胜鸟。

它们长得很漂亮，在陌上随处可见的鸟类里，我最喜欢它们。因为它们头顶的羽冠很像一张利嘴，那时以为它们有两张嘴，总想抓住一看究竟，却从未抓到过。

总觉得戴胜是一种特别的鸟类，它们依人群而居，却又远远地躲避人类，独自安静或喧嚣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一、翠红

陌上有位优秀的男士和戴胜同名，他是八十年代陌上唯一的大学生，而且是公费。整个陌上，人人以戴胜为榜样，鼓励自己的孩子。

戴胜出生于六十年代中期。七十年代，他的父母像陌上其他家长一样，给他订了门“娃娃亲”。戴胜学习很好，也很听父母的话，对“娃娃亲”没说什么。

八十年代，戴胜考上了大学，陌上人都说戴胜一定会退亲。

戴胜准备离开陌上读大学前，去了一趟准岳父家。他看望了准岳父母，亲口告诉他们自己考上大学了，但并未退亲。

有人对戴胜的准岳父说：“肯定是怕花钱，这一走就跑了，不会回来了！”

戴胜的准岳父说：“回不回来都没关系，我姑娘如今配不上他了。但我们要等着他亲口说退亲，不要我姑娘了！”

戴胜读完大学，分配回家乡，成了镇政府一把手的秘书。所有人都羡慕他。他成了人们谈论的焦点。

戴胜开朗豁达，工作出色，领导赏识他，同事喜欢他。他下班回家，看见小孩子，总会给他们糖果等小零食。这些都是他在镇上买的。

小孩子都很喜欢他，大人们却谈论着他会不会退亲。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提出退亲，才是符合逻辑的。

在一个风柔水清的夏日，戴胜忙完工作，买了礼物，去了他准岳父家。他准岳父家也盼着解脱的这一天，但看见戴胜拿着一堆礼物，有些茫然。

戴胜喝过一杯准岳父煮的茶，说他要娶翠红——儿时订的未婚妻，还说要问问翠红的意思，让准岳父把翠红叫来。

翠红来了，站在门边，低着头不敢看戴胜。戴胜问她时，她不抬头，只是微微地点了两下。

戴胜的准岳父随即大声地说：“你们是从小订下的，我们全家肯定都愿意。”接着吩咐翠红和她妈，赶紧去做饭。

一会儿功夫，饭上桌了。戴胜边吃边对他准岳父说：“嫁妆什么的都不要，只要翠红嫁过来后，能分担些家务，对我父母好就行，我没有其他的期待。”

结婚的日子订在了秋天。翠红的父母得到了长脸又称心的女婿，很高兴，陪嫁了很多衣物和一个大电视。这样，戴胜家成了陌上唯一有电视的人家。婚礼热闹隆重，整个陌上都沸腾了。

翠红长得高大壮实。婚礼后第二天就去挑水。陌上人见了都赞不绝口：“这姑娘是个干活的好手，戴胜上班挣工资，这姑娘能劳动，家里的庄稼有她照管，戴胜家会越来越好，成为陌上最拔尖的……”

婚后一个月的某一天晚上，邻居们听见戴胜家传来了吵架声。戴胜妈声音很大，骂翠红目不识丁，不配她儿子。戴胜爸在一旁帮腔。翠红在哭……

后来，只要戴胜出差不回家的夜晚，邻居们总能听见这种叫骂声和翠红嗡嗡的哭声。

婚后三个月，春节就要到了。这种吵架愈演愈烈，发展成戴胜在家时，也吵闹不息。

一次吵架后，戴胜妈对戴胜说：“你必须和翠红离婚，要不我就找根绳把自己吊死。”

戴胜拗不过他父母，快过年了，他每天很忙、身心疲惫，又对翠红没多少感情，便同意了，借工作之便办了离婚手续。

翠红的父亲来接女儿，对戴胜父母说：“你们嫌弃我姑娘不识字，为什么还要让他们结这个婚？她一直都不识字，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姑娘除了不识字，哪儿还有什么不好吗？”

戴胜觉得很内疚，拿出自己三个月的工资，给翠红作为补偿。翠红的父亲没要，只说了一句：“什么都没我姑娘重要！你们这样做人，不会有好结果的！”就带着翠红离开了。

陌上人都觉得是戴胜妈的错，背后议论她、骂她，却没有人说戴胜和他父亲的不是。

离婚后，戴胜越来越忙，很少回家。

二、芳霞

姻缘聚散，只在你心中冥冥之处。

戴胜离婚一年后的一个冬日，他父亲突然请陌上人去参加戴胜的婚礼，说一个月后戴胜要结婚了。这回新娘是戴胜的高中同学，识字的，叫芳霞。

婚礼比第一回还热闹，戴胜的很多同事也参加了，还闹洞房到后半夜。但人们都说，芳霞的嫁妆不如翠红多。

婚礼结束三天后，陌上人见到了芳霞，长得比翠红瘦小一些，干活却很利索。

戴胜的父母也逢人便讲，他们家的霞霞如何好、如何乖……

然而好景不长。半年后的一天，芳霞挑了一担水回家。戴胜妈看见两个桶都没装满，便说了句：“以前翠红都是挑满满一担，你看你，就那么娇气！”

芳霞一听提到翠红，也生气了，说：“翠红好，还不是让你们一家子合伙休掉了！”

戴胜妈听芳霞这样说，一下子火大了，拿起担子给芳霞头上来了一下，说：“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休了翠红，就是想找个比她好的，没想到找了个更不中用的，嫁妆还比前一个少、比前一个差……”

芳霞被一担子打得眼冒金星，觉得额头热热的。用手一摸全是血，大哭着跑出院子喊救命。邻居们赶到劝了架，有人帮芳霞包扎了伤口。

晚上戴胜回家，看见父母正在堂屋吃饭，不见芳霞。到了自己房间，看见芳霞额头上裹着纱布、渗有血渍，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戴胜轻轻叫了声芳霞。芳霞睁开了眼睛，泪流不止，诉说了白天发生的一切。

戴胜看着脸色惨白的芳霞，耳朵里还传来母亲叫他吃饭的声音和指桑骂槐的谩骂声。他觉得快要窒息了！他默默地走到厨房，给芳霞端来了饭。母亲的骂声更凶了：“我做饭伺候你，你还要怎么样……”

戴胜走回堂屋，淡淡地说：“你们容不下她，我带她走，明天就搬到镇上去住，也省得我来回跑。”

戴胜妈一听，疯一般地哭嚎。

戴胜说：“你们再住一起，要出人命的，也让邻居们看笑话，到底要我怎么做？”

戴胜妈这时换了语气：“儿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嘴馋说了她，以后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别搬走啊！”

戴胜没说话，回到自己房间，安慰开导了芳霞。芳霞也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戴胜去上班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平静了没几天，戴胜家又是吵闹、打架。每一次以芳霞哭着跑到邻居家才收场。

渐渐地，陌上人也都习惯了，要是一周不见戴胜家吵闹，便觉得不正常了。

一年后的一天，芳霞查出怀孕了。戴胜万分欣喜，对父母说：“以后要对芳霞好一点，全当是为了你们的孙子吧！”

戴胜的父母也很开心，说肯定得对孙子好。

芳霞因妊娠反应，头昏恶心，不能再下地干活了，便在家做一些家务活。

有一天，芳霞头晕得厉害，躺炕上休息时睡着了，不知不觉到了中午。等她被婆婆的骂声吓醒时，婆婆已出现在她的房间，冲上炕，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拖到地上，揪着头发一顿踹。

芳霞从炕上被扯到地上，还遭了一顿打骂，本已不适的身体已不能支撑。她低声地说：“妈，别打了，我肚子疼！”就晕了过去。

邻居们和戴胜的父母，送芳霞到了镇医院。等戴胜赶到医院时，孩子已经流产。芳霞面如死灰，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双目圆睁却空洞。

邻居们骂戴胜妈，因为儿媳妇没做午饭，就把儿媳妇打流产了。戴胜妈却说：“在地里忙了一早上，回家冷锅冷灶的，我能不生气吗？我也没想到会成这样。”

一周后，芳霞出院了。失去孩子的她，身心受到重创，不愿再回家住。她对戴胜说：“你有一个这样的妈，和谁都过不到一起。要么我们搬到镇上住，要么离婚，否则我这条命也搭上了。搭上一条命已经够了！”

戴胜不想离婚，他爱着芳霞，便一起搬到了镇上住。芳霞靠着以前在娘家时学的缝纫手艺，在一家成衣店找到了工作。

戴胜家安静了下来。戴胜妈常去镇上看望戴胜，和芳霞见了面，谁也不理谁。

后来，戴胜妈还是看不惯戴胜对芳霞好，便捏造谣言说芳霞和春生（隔壁蛋糕店的老板）好上了。

谣言传得飞快，人们议论纷纷。春生遇见了戴胜妈，打了她两个嘴巴子！戴胜妈便去芳霞店里闹了一场。

芳霞对戴胜说：“离婚吧！这样闹下去，对你影响不好，而我只有死路一条！”

戴胜又一次离婚了。有人说：“戴胜这辈子，估计结多少次婚、离多少次。”也有人说：“那么有才华的人，真不像那样的父母生的。”

戴胜这次离婚后，不愿再结了。

看着陌上同年纪的人孙子都大了，戴胜父母很着急，除了自己劝戴胜再娶，也让亲戚帮着劝。

三、丽珍

缘分不期而遇，在那寒风里。

戴胜离了两次婚，失去了一个孩子，内心的苦闷无处诉说。父母是亲生的、唯一的，他无可奈何，只有决心不再结婚，以免拖累别人。

离婚后的三年里，戴胜认真地忙着工作，休息时帮父母干农活。他不理会父母的催促，也不理会别人的劝解，坚定地说想一个人过。

戴胜有学识，工作勤恳、认真，在第二次离婚三年后的夏天，他被提拔成了镇政府的副书记。人们都说戴胜将来大有作为。

戴胜的父母很高兴，见人便底气十足地大声打招呼。戴胜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总是冷着一张脸，也不再买糖果逗孩子们了。

这年冬天，戴胜去凉州开会。这次出差，他和大学同学丽珍不期而遇。丽珍说，上大学时，就一直很欣赏戴胜。毕业这些年，她拒绝了很多人的追求，在她心里只有戴胜才能成为她的丈夫。

戴胜特别感动，一个女孩子爱了他十年了，他结了两回婚，这个女孩依然默默地爱着他。

戴胜对丽珍诉说了前两场婚姻的悲剧，说怕会伤害丽珍，做他的妻子可不容易！但内心还是渴望有这样一位温暖而如月般宁静的女子陪伴。

丽珍说，只要有戴胜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忍！

面对如此炙热而真诚的爱情，谁又能够拒绝呢！戴胜恋爱了，他的脸上渐渐闪现出笑容，见了小孩有时也会打闹一下。他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有人说：“戴胜在外面有女人了！”

戴胜父母也听到了别人的议论，十分开心，觉得抱孙子有希望了！当他们在饭桌上问戴胜时，戴胜承认了，说：“这是我生命中最后一个女人了，你们想让我结婚，就别再拆散我们了！”

来年春天，百花争艳。丽珍辞掉了工作，从凉州来到陌上。戴胜这次没有办热闹的婚宴，丽珍也没带任何的嫁妆，她的家人根本不同意这门婚事。戴胜请了几个关系近的同事，把父母接到镇上，一起吃了顿饭。

丽珍婚后住到了戴胜家。她身材娇小，戴着一副眼镜，有着文化人的秀丽和大气。她听不懂陌上方言，也不会干农活，虽然见了人不说话，却很努力地学着各种农活。

丽珍和戴胜妈也会有矛盾，但都是戴胜妈一个人叫骂着，丽珍默默地看着，她听不懂婆婆的方言，只能从表情和手势判断婆婆生气了、在发火骂她，却不知道错在哪！所以，她们之间的冲突，都是戴胜妈骂累了，扭头走了，就结束了。

一次，丽珍去挑水，从谷底回到半坡时，累坏了。虽然每个桶只装了三分之一的水，但对不会挑担子的她来说，挑着水还要一直爬坡，就像千斤重担。

于是，她找了一个稍微平缓的位置放下担子，想休息一下。但刚一放下，两个桶瞬间就滚掉了。丽珍有些懵，想着摔坏了桶婆婆要责怪，就急忙追到谷底，找回了桶。她发现桶并没有破损，放下心来。

回到泉边，赌气似地给每个桶装了一多半的水。这次，她不再担水，而是抱着桶一点一点往上爬，走几步靠着崖边的草木歇一下。终于到离家不远的平路，她放下桶。再用同样的方式，把另一桶水也抱到平路，找到了担子，慢慢担回了家。

丽珍回到家，累得精疲力尽。戴胜妈却说她挑水的时间太长了，指责了她一通。

槐花和苜蓿花争相释放着它们的清香：成片的槐花吸引了成千上万的蜜蜂；成片的苜蓿花吸引来千姿百态的蝴蝶。

在这个美丽的季节，丽珍怀孕了。戴胜几乎天天陪在她的身边，守护着丽珍和未出生的孩子。

一切美好如天赐一般，戴胜妈也不再吵闹，一家人祥和地生活着。甚至有人开始羡慕戴胜一家。

又一个春天来时，丽珍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孩，他们给他取名“赫林”。

赫林满月后，戴胜开始认真地上班。家庭的温暖抚慰了旧伤，也给了他工作的热情。

丽珍和戴胜妈虽然有时会有冲突，但有了赫林，戴胜爸总是向着儿媳。戴胜妈也疼孙子，骂上几句也就作罢了。

两年后，丽珍和戴胜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赫英”。这个女儿的出生导致了严重的家庭冲突：戴胜妈拒绝做饭给丽珍，丽珍坐月子不能自己做东西吃，戴胜只好守在家里照顾丽珍，时间长了，位子被人顶替，成了一般干部。

戴胜倒不在意做不做领导，只是家庭的氛围让他压抑。他妈妈辱骂丽珍生了个女儿，说戴胜是独子，本想着赫林能有个兄弟帮衬，丽珍却不争气、生了个丫头。

面对母亲的责骂，戴胜有口难言。他心疼妻子，却不能和长辈吵架，不管他怎样劝，他妈却始终听不进去。

赫英满四十天后，丽珍身体好多了。戴胜又开始上班，他心里挂念妻子儿女，精神难以集中，导致了工作上的连续失误，被新来的领导骂了好几次很难听的话。

戴胜面对工作和家庭所带来的烦扰，心里挣扎、纠结。好在丽珍温柔地安慰他，对他母亲的责难也很忍让，不还手、不回嘴。

丽珍的柔情给了戴胜活下去的希望，他觉得未来他们还是会幸福的，心里就平静了许多。

半年后的一天，戴胜下班回家，在门口就听见了屋里的打架声。这次也有丽珍的声音：“老不死的，你会害了你儿子……”

戴胜冲进屋里，看见母亲抱着赫英，一只手按在赫英的脖子上，丽珍在抢赫英，父亲在一旁劝架。

见戴胜进来，丽珍瘫倒在地哭着说：“你妈要掐死赫英，赶快呀！”

戴胜妈却说：“这丫头长的一点都不像我的戴胜，肯定不是我儿子的种。”

戴胜忍无可忍，生平第一次打了母亲——在母亲嘴上捣了一拳，抢过赫英。只有半岁多的赫英脸色青紫，只剩一点气息了。

戴胜把赫英交给丽珍，丽珍抱着赫英边哭边掐“人中穴”。

戴胜跪在母亲面前说：“妈，别再作孽了！儿子求你了！”然后不停地磕头，脑袋磕在地上，陷了一个窝窝，额头上则鼓起一个大包，还有血渗出。

三天后，丽珍带着赫林、赫英要回凉州。戴胜妈求邻居们帮忙劝阻，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戴胜和他父亲也支持丽珍离开一段时间。人们目送着丽珍牵着儿子、抱着女儿，越走越远。

 四、赫林

丽珍离开后，再也没回来。戴胜想念孩子，既要去凉州看妻儿，还要回家照顾父母，疲于奔命，工作不能专心。他母亲却再一次劝他离婚。

俗话说：“事不过三！”戴胜不再与任何人说话。

戴胜在一次看完妻儿，快回到父母家时，走到一处悬崖边停住了脚步。有人看见，他在崖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跳了下去。

这个悬崖是块九十度的整石，有十几米高，下面是瀑布冲涮形成的大水坑。

那人在悬崖对面的地里干活，看见戴胜跳下去后，就一动不动了。他刚要跑下去看情况时，戴胜却慢慢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水坑。从谷底一条小路走了……

赫林在凉州读到小学后，每个假期都会一个人坐车回陌上，看望他的爷爷奶奶。戴胜却失踪了！

每次见赫林回来，陌上人总觉得内心千回百转、五味杂陈。

赫林学习成绩特别好，阳光开朗，家庭的变故似乎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

赫林读高中时，爷爷去世了。丽珍带着孩子们来陌上奔丧，以儿媳妇的身份，给戴胜的父亲办了一个风光的葬礼。赫林以长孙的身份摔盆，代替父亲持棍。

戴胜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人们看着赫林年纪尚小，又是摔盆又是持棍，都忍不住流下了滚滚热泪。

丽珍离开的这些年，有各种关于她的流言。其中说的最多的有两个：一个是说，她偷偷地和戴胜生活在一起；另一个说，她嫁给了一个暗恋她多年的有钱的老板。

这次葬礼让所有人明白：丽珍没有和戴胜在一起，也没有嫁给任何人，她独自抚养孩子们长大，并把他们教养的明理豁达。

丽珍那年离开后虽不曾回来过，却每次让赫林捎回足够的生活费和给老人的补品。

往事一幕幕浮现，陌上人感慨万千，对丽珍的赞扬很快传遍了十里八乡。

听说丽珍给公公办完丧事离开前，对婆婆只说了一句话：“妈，你死了，我不会回来！”

后来，赫林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他还是在每个假期，回陌上看望他奶奶，帮他奶奶干农活。

有一年的夏末，赫林推着手推车行走在陌上的小道上。温柔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帅气、时尚，已经成为一个明朗、强壮的少年郎了。

五、戴胜

看见赫林，人们不由地想起他的父亲戴胜。

戴胜在那次跳崖后，不再上班了。他开始自言自语，有时候和自己的影子聊天、嬉笑、打闹。他也不在路上走，总是从一个崖坡爬到另一个崖坡。

他说，路上挤满了人、挡了他的路，还把那些挡路的人形容的有模有样。大家说：“戴胜疯了！”

戴胜白天漫山遍野地跑。晚上有时回家，有时不回。雨天时，他会在大雨里笑着奔跑，他说下雨时，那些挡路的人都不见了，他就不害怕了。

逐渐地，戴胜在陌上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两年后，彻底失踪了。

他的父母托亲戚帮着寻找，陌生人也自发地帮着找。一两年过去了，却始终了无踪迹。

后来，戴胜家的亲戚帮忙找了个“先生”算，看还能否找到，到底是死是活。

“先生”只说了一句：“若非永恒，非生非故，顺其自然。”

六、僧

阳光温柔地洒在赫林身上的那年秋天，陌上有人外出办事。在伏市的一座寺院里，那人看见有位身穿僧袍的人，很像戴胜，他怀着激动的心情，亲切地喊了声：“戴胜！”

那位僧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刻转身离去，等他扒开人群追过去时，僧人早已不知去向。

朱门寒月2016年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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