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闯武陵都｜新闻实战

当记者做新闻，常常需要有效的突破，突破信息的封锁，突破采访对象的高度戒备。这类的突破，又往往不是靠天赋，更多是靠一心要进入或靠近新闻现场的执着。‍‍‍‍‍‍‍‍‍‍‍‍‍

2012年岁末，李克强到江西的九江和湖北的恩施调研。破天荒，媒体微博直播了他的行程。这是中国媒体第一次用微博直播高层的行踪。

12月28日，《财经》的记者在微博里发布了他当日在九江调研的信息。

当时有评论指出：首次由非官方媒体通过社交媒体首发领导人考察报道，是一次前所未有突破。在考察刚开始进行中随时报道，而非等考察结束后由官媒‘通稿“报道，是一次重大进步。

次日，随行的新华社记者也微博直播了他到恩施调研的部分信息。比如，因天气原因，他的专机12月28日备降在宜昌的当阳，然后乘车到的恩施。

史无前例的同步直播，激发了我也去现场追访的欲望。得到报馆的批准后，我飞到了恩施。

12月29日傍晚，我在恩施机场下飞机时，看到有一架飞机被武警围护着，专机当时应该是赶到了恩施。

那一次，他住在恩施的武陵都宾馆。五年前，他第一次到恩施也下榻此处。

新政规定，高层下基层调研除了“不封路”以外，还要求“不清场”，不准迎来送往，陪同官员数量大幅减少。我想一路追访，看看有没有执行新规。

刚下飞机，就被倾城兄接到了酒桌上。大家听说我要去武陵都采访，都笑着觉得不太可能，“你不可能进得去”。

酒喝到了七八分，我还是提出要去夜访武陵都。诸君皆劝，我执意前往。倾城兄无奈，驾车送我到了武陵都外。当时他还在大院内供职，怕影响他，车距离武陵都数百米处停下，下车，步行进了武陵都。

当晚的情况，倾城兄在《褚朝新：耳冷人间十七年| 倾城》（点击蓝色标题即可阅读全文）一文中有过一些纪录：“当天傍晚，朝新闻风而至，小店餐聚，他一直念叨着想寻机进入大领导下榻的武陵都采访。我嗤之以鼻，安保如此严密，只怕是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可能？”

结果是，我进了武陵都。

安保严密，我是怎么进去的呢？这个问题，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当时也很好奇。

进到武陵都后，在大堂里跟戴着各种不同颜色胸章的人聊天。那晚喝了六七两，聊了一个多小时后，酒劲上来了，失口说起自己过去采访的某件事。

一听到“采访”两个字，所有人都站起来了，面色严峻地问我是干什么的？

我只好掏出了记者证，递给他们。

在武陵都的门房被盘问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一个劲问我怎么进去的，谁接应的？我说，没有人接应，自己走进去的。他们不信，我只好让他们调监控。最后，他们大概是调了监控，证实我真的是自己走进去的，然后通知当地的宣传官员把我接出了酒店，记者证也还给了我。

当时的场景，守在外面的倾城兄在他的文章里是这么记录的：饭后，他仍不死心，坚持要去试一试。我只好硬着头皮、揣着小心开车送他到土司城门口，然后迅速躲进对面街区的暗影里，静待他铩羽而归。却见他施施然拎包下车，径直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大门……一个多小时后，看见他跟两个熟人有说有笑地从里走出。

很多人可能还是认为我在酒店里有内应，是内应接进去的。其实真不是，我当时说的都是真话，就是端着茶杯拎着包大摇大摆自个儿走进去的。

身份暴露，后期的采访索性就直接公开了。大概是受新政新风气的影响，也可能是因为我那晚进了武陵都，给地方上很大的触动，时任州委书记虽然没有出面受访，但给予了支持，破例批准武陵都的厨师和管理者接受了采访。

记者在采访的过程中，经常会有很多难以突破的新闻现场和采访对象，正因为难突破，一旦突破就很可能会获得有价值的信息增量，所以不能畏难，尽量多尝试不同的途径，不轻言放弃。

有些貌似很难的采访，若畏难而不去做各种尝试，那断难有所收获。正如前日《江湖催人老，谬传何其多》（点击蓝色标题即可阅读全文）一文中说的：采访就是这样，试一试可能会成，不试绝对不会成。

褚朝新

2023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