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高三——怎样从学渣到学霸？
文 风灵
前几天，成都七中网校的“一块屏幕”火爆刷屏。我不是中学老师，也就当吃瓜群众看看，插不上话，但是有一篇相关文章“老师，我是真的跟不上屏幕那头的学生”，让我读得很难受，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文章的作者是一位在线教育的辅导老师，任职于成都郊区的一所高中，讲的是他辅导一名七中网校高一女生化学的故事。那名女生本来是当地的尖子生，高中进了网络班，因为化学成绩不理想，就在网上请了老师一对一辅导。这位老师自认非常负责，而学生也相当努力，但不管他怎样殚精竭虑地辅导，学生的成绩是越来越差，情绪也越来越坏，甚至提出想要留级。最后家长想办法把孩子转学到没有网校的地方，情况才慢慢好转。
我想我能体会她的心情，因此忍不住想写一写从前的亲身经历。
我以前曾经说过，我初中上的是很差的学校。差到全成都如果它自称倒数第二，恐怕倒数第一就要空缺。我中考成绩还行，可以任选成都四七九中，我去了四中，也就是所谓的千年名校石室中学。现在的情况我不清楚，至少当年四中和最近大热的成都七中大致是一个档次。
但是，外校考进四中的学生，便如网校远端的学生，很快就会遭到暴击。我记得我甚至不敢提我是哪个初中来的，说出来就会被石室中学原初中本部的学生翻白眼，避之唯恐不及，犹如碰上了印度种姓制度里“不可接触的人”。当时，石室中学初中本部升上来的占据了班上前十名，一举一动都自带气场。如“一块屏幕”里所说，他们不但成绩好，各种竞赛、特长也是一等一，班上有个男生还入选了国际象棋的国家集训队。即使二十多年前，他们穿的也多是几千元一件的名牌，更让我这样的寒门子弟自惭形秽。
我入学时大概算班上十五名左右，但和前几名就像隔着一条八百里宽的流沙河，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的机会，莫名其妙被羞辱倒有一两回。和我关系好的另外两个女生也从外校考进来的。
高一我还算马马虎虎，大致保持了入学的名次。高二的时候分班，我选了理科班。高二一开学，就把高考卷子拿给我们做，我化学没考及格。没考及格就要被老师一个个叫上讲台责骂，让其他同学看笑话，而且老师从此把你归入差生一列，动辄得咎。
进入理科班后，竞争激烈，强度大，我初中基础不扎实的后遗症渐渐暴露。所谓的名师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听不懂。数学和化学这两科老师最强，尤其是数学，而我这两科最差。数学老师是新近调入学校的年轻老师。老师来自农村，其貌不扬，要知道有多少人削尖脑袋想来我们学校当老师，以他这种背景，这种相貌，最后能够挤掉竞争对手入职，实力可想而知。
班上那些气场强大的优等生没两节课就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他的口头禅是“这个题很简单嘛”，任何难题到他手上都是这句话，三分钟讲一道疑难题目，庖丁解牛一般，一节课讲十几道难题，印象中从来没有什么能难住他。我对他佩服归佩服，但上他的课是从头到尾坐飞机——云里雾里。
数理化基础不好，听不懂。加上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向不用操心的语文又换了个我特讨厌的老师。于是厌学情绪大发作，什么都学不进去，成绩一路下滑。在这种所谓名校里，一切都是看名次说话。成绩不好，老师斥责，家长埋怨，成绩好点的学生也不搭理你。我和同桌的女生本还可以抱团取暖，但因为我们下课十分钟会出去逛逛，不是总待在教室里，班主任就特别关照，不但把我们的座位调开隔得很远，而且一看到我俩在一起就要干涉，还找家长告状。总之，周围的世界一片冰凉，冷到让人相信，除了高考成绩，人生再没有别的意义。
就这样到了高三，高三上学期结束，期末考试完全按高考的方式来考。45人的标准班，我总分跌到了近30名，照测算也就比一本线多几分，其中数学最差，150分只考了90几分，94还是96我记不清了，相当于百分制的60分多点。（我们当时是3+2,每科150分，总分750分）
我差不多已经放弃治疗了。但是，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改变，不是因为什么神奇的屏幕，而只是因为一句话。
高三几乎没有寒假，刚过完年就到学校补课。我记得我坐在第一排。一天晚上晚自习前，数学老师进来了。我正在看我那张期末考试的卷子，垂头丧气。那时我见老师便如老鼠见猫一般躲着走，对这种神一般的老师更是敬而远之，那天看他面带微笑，心情不错，就鼓起勇气试探问道：“老师，您能帮我看看我数学到底是什么问题吗？”
他随便翻了翻我的卷子，说了一句话：“没什么，你还不错呀！”然后，他并没有给我讲解任何一道题，就走开了。
就这么轻飘飘随口而出的一句话，改变了我的高考命运，令我终生难忘。
我有点发愣，我考得这么差，他不是应该骂我吗？或者如果有耐心的话，数落个一二三，这里不对，那里不好。他竟然说我还不错？！
这差不多是我高中三年得到的唯一一次鼓励，而且是来自我最钦佩的老师。便如漫天寒风中的一缕阳光。他那么厉害那么强大，也很少听到他夸奖谁，竟然说我不错，那我是不是真的可以抢救一下？我好像也没有尽最大努力啊！但是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
已经接近三月，我们当年是七月高考，满打满算也就4个月了。
高三就是铺天盖地的卷子，我们当时也是做全国各地名校的试卷，每天发一堆，自行去做，上课就是讲试卷。各种大考小考，安插其间，不断地强化，每一天从早到晚都如打仗一般。
我初中学校不好，基础差，但也有一个优势，就是养成了自学的习惯。我静下心来分析情势，发现并没有那么悲观。高考不是奥数，试卷中大部分题目尤其是客观题，考的还是基本功，只是因为我不熟练或不仔细或基础知识掌握不牢等原因丢了分，于是我就集中精力练习我会做的部分，下功夫确保不丢分，难题则不去管它。老师发的卷子太多做不完，就只做前面简单的部分。
这种先易后难的策略效果可观。不久以后，我差不多就能做到数学所有的客观题不丢分，简单的主观题不丢分，虽然最难的一两道题还是不怎么会，但分数稳步上升。物理和化学也用类似的方法。而英语和语文这种做了不加分，不做不掉分，短期内很难突击的科目，就主要听老师讲解试卷答案，实在要检查作业，就胡乱填一番。
成绩是硬道理，分数上去了，不跟学校的节奏，老师也没法。比如高三要求住校，我不住校。老师鼓励熬夜，我每天11点半准时睡觉。甚至学校晚自习后加课，我也以天黑路远为由不参加。不熬夜，不补课，不刷题，不和同学比拼疯狂，基本保持了正常的作息和正常的心态，这保证了考试能正常发挥。当然压力仍然存在，我高三一直犯胃病，每天吃过饭就发作，痛得冷汗直冒，吃药也不见效，在高考考场上还找老师要药吃。但高考完之后没多久病就好了。
我从三月份开始发力，就凭这种简单的办法，到五月中下旬时已进入班上前十名，这是我高中三年都没有过的名次。最后高考时，成绩高出一本线60几分，接近清北线，其中数学考了120多分。我觉得，如果再多一个月时间，我应该还能提高20分左右，因为我还可以拿下不少的得分点。而且基础补上了，那些难题也开始摸到一些门道。
记得老师拆散我和同桌后，调来一个成绩好的女生与我同桌。刚开始她比我高30多分。她学习非常认真刻苦，而我经常抄她的作业，因为来不及做。她有时候会批评我，在她面前，我长期抬不起头来，但高考后我反超她30多分。
回到开头那个故事。文章作者，也就是那个辅导老师，还有家长，都把问题归咎于直播七中课程带来的压力，但这只是一部分原因。不错，名校最大的问题就是对学生信心的打击，但她才上高一，时间充足，有无限的可能性，辅导老师要做的，是减压，是重建信心，而不是急急忙忙地刷题。但看来老师自己也没什么信心，不但迷信刷题，还偏重刷难题。学生已过得够艰难了，还要另外给她增加任务，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好在学生最后转学了，也算是有个Happy End，但还有多少她那样的学生仍在无助无望中苦苦挣扎呢？
高考最大的负面作用之一就是备考过程中对学生身心的长期折磨。但其实高考本来也没那么难，那么可怕，信心比黄金还重要，其次是方法。如果有将要参加高考的学生或家长，我有两点建议，一是不要被那些学霸吓住了。不管你现在成绩怎么样，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相信自己能考好，一样能当学霸；二是从简单的做起，从会做的做起，实实在在一分一分地提高，而不要陷入力所不能及的题海战术，更不要一门心思只对付自己不懂不会的炫酷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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