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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曾讨厌月经|国际月经日

不再羞耻的 青年志Youthology 2023-07-02


今天是5月28日,国际月经日。该纪念日是由一家总部位于德国柏林的 NGO 组织 WASH United(Water, Sanitation and Hygiene,水源、公共和个人)于 2014 发起,希望能够借此引起公众对于月经、月经健康、月经卫生等议题的重视。由于女性平均经期长度是5天,月经周期的平均是28天,因此将每年的这天即是国际月经日。
 
在上周,我们发起了一则关于月经羞耻与禁忌的征集,收到了许多女生分享的她们和月经的故事。有的女生讲述了她因为来月经被羞辱的经历而自我厌恶、再也无法直视月经的体会;有的讲述了她如何在应对高考生涯的各种考试中,依然需要与痛经抗争的故事;有的也分享到她们因为月经这个所有女性共有的生理现象,而感受耻感的传递,或是姐妹之间的互助与情谊。
 
诚然,上野千鹤子在《厌女》一书中提到,不论是人们潜意识里对于月经视作一种“麻烦“,还是母亲提醒女儿月经用品和经血最好别被男性家人看见,或是女性之间对于月经耻感的传递,亦或是社会习俗和文化中对于来月经的女人的回避,根植于月经羞耻与禁忌背后的是一种“厌女症”,在男性身上表现为“女性蔑视”,在女性身上表现为“自我厌恶”。
 
在这些深刻的讲述当中,我们也发现,女性正视月经、接纳月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也有不少女性分享她们在学习女性主义后,与月经羞耻抗争的故事。她们逐渐接纳自己的身体,自己是一名女性。她们与月经斗争,也是在与厌女症进行斗争。
 
以下是她们和月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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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对月经的羞耻感会从初潮到来的那一刻贯穿至生活中的各个切面,与家人、同学间的谈论、学校生活、习俗活动、考试、出行......甚至是对女性身份的认同。
 
 
“我再也不能直视月经了”
@糕了糕
我永远忘不掉高一的那天,我的人生被毁了。
 
我从小都身体不是特别好,尤其容易贫血,开始来月经以后就更严重。那天是上体育课,刚好是我经期的第一天,老师通知要体测800米,本来想请假,但是觉得自己能坚持,还是跑了。下课以后觉得头晕恶心,打算回宿舍休息,我朋友搀着我艰难地爬到四楼,然后我就血崩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尿失禁了一样,我感觉到我的裤子、鞋子瞬间就湿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朋友的尖叫声让我清醒了一点,地上一大滩红色的液体很刺眼。我再也没有力气,直接跌在地上坐着,我听见她们在尖叫,在打电话,在叫我的名字。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在医院,医生提醒我要好好休养。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一个星期后回学校才知道,我“被流产”了。她们会说是因为我怀孕,偷偷吃流产药才会大出血,甚至说什么的都有。从“被流产”之后,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糕。父母会被戳着脊梁骨说“教女无方”。我在学校不管走到哪里,都会伴随着一堆恶意的窃窃私语,令人窒息。那段时间,我连最好的朋友都没办法相信,慢慢地情绪就出现了问题。我觉得这是校园霸凌,我说要退学,没人理解我。
 
后来我退学了,中度抑郁。我曾经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是流产,我休养了很久,没有高考,没有大学,也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了。
 
我很讨厌我的身体,我觉得我为什么要比别人多一个器官呢,这个器官又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每个月来月经的时候,我会抗拒到不想管,甚至想着能不能就这么流血流死。即便现在已经没人记得我了,但是我还是会厌恶自己。
 
在这件事情之前,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这件事之后,我再也不能直视月经。也许当时那些议论我的人并不觉得这是月经羞耻,但我确实因为经历过这样的背刺,很难与这个世界和解。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每个女孩子都好好爱自己,也试着去爱别的女孩子。作为女性的我,经历过的很多恶意反而是来自女性,因为月经所受到的打击和恐惧,至今还在。
 
摄影作品《Period》by Rupi Kaur & Prabh Kaur
 
“不说的东西会成为秘密,持续地产生羞耻”
@酒喝了一点点
青春期的初潮对我来说是一场长久的等待。小学五六年级就已经有班上的女生来“那个”。那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那成了一个隐蔽的凝聚力,几个女生暗自聊着“秘密”。我只能记得——我隐隐被排斥在了某种团体之外。后来她们的秘密被男生交头接耳。
 
初一快念完我才等来了月经。现在已经说不清是羞耻还是陌生,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承接住我初潮的是偷偷垫上的纸巾。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父母,也不确定我不规律的几滴暗色血渍就是月经。后来家里人还是知道我“做好事”了,她们这样代称它。
 
初二的某天夜自修前,教室地面露着一张无人认领的粉色卫生巾。男孩们推推搡搡好奇地围成一团打开,啧啧称奇,一个使坏的男生把卫生巾啪得一下贴在另一个男生身上,他嫌恶地立马甩掉。女性的卫生用品再次掉在了地上。教室里所有的女生都假装忙碌,瞥着的眼神复杂。男生暗自狂欢。那时,其她人离我很近时,我仍然会担心自己身上有“特殊味道”。
 
我是上大学才知道许多女性会因为月经而被视作污秽,不能进入宗祠等地,在互联网上才知道,有些女性会因为觉得自己有味道而反复给自己下面喷香水。读了女性主义之后,我知道那是“厌女”,一种他人对我们身份的客体化、他者化,一种我们对自身的自我嫌恶。
 
让月经“不正常”的,是这个听了她的名字就会大惊小怪的父权世界!现在,我都会叫她原本的名字“月经”。大大方方、理所应当地说出它,我每月一到访的朋友的真姓名。
 
我曾在学校里排演一场《阴道之道》的剧本朗读会。剧本的引子写道,“不被说出来的东西就不会被看见,得不到承认,也不被记忆。我们不说的东西会成为秘密,而这些秘密,将持续地产生羞耻、恐惧和神话。”
 
阴道不是禁忌,月经也不是,我们的身体都不应该是禁忌。
 
 
“经血会糊在凳子上”
@袜子
我到新城市上初中的第一天,经血溢出蹭到凳子上。我看到黄色的凳子上有摩擦留下的红色血迹,第一反应是一屁股坐上去,掩盖住它,不敢再站起来。心跳如雷,但唯一庆幸的是,还好穿的是黑色的裤子,应该没人发现吧?可是接下来每个人都要走到讲台上自我介绍,会不会有人看到凳子上的血迹?这也太丢人了,程度堪比上了中学尿裤子,不可以让人发现。
 
到底为什么经血会糊在凳子上?十二岁我的月经初潮刚来不久,还没有对自己的月经规律有一个准确把握。其实当天早上稍微有点出血,我发现了,但是妈妈的经验是刚来月经不会有大量出血,让我垫护垫就够了。后来我才意识到,经期第一天我的腹痛会很严重,出血量也是不断攀升,达到峰值。
 
后来,当轮到我要站起来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感到非常惶恐,将不想再站起来这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我的中年女班主任。总之她听完之后面不改色,问我:“那你要一直坐着吗?也可以吧。”老师在略去了理由之后,告诉大家,袜子同学不方便站起来。我就这样死死地跟凳子粘在一起,过了一个上午。
 
熬到上午结束,所有人都离开教室了,我才缓慢地站起来。凳子上暗红色的血迹还是很明显,手足无措的时候,新班主任拿来一个湿抹布,擦去了血迹。我连连道谢,感觉给大家添了大麻烦,她告诉我,没关系这都很正常的。那时我们开始变得亲近。
 
上了大学之后,在朋友的推荐下看了印度纪录片《月事革命》,我才逐渐了解了月经羞耻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当天的尴尬源自月经羞耻,原来初中同学把卫生巾撕开贴人背上的恶搞行为,也和月经羞耻有关。而十多年来,对于月经羞耻的讨论还是太少了。我们当时就想以“姐姐帮助妹妹”的形式,以月经为切口推广性教育,不过这事想起来容易,执行起来才发现什么支持或者能力都没有,最后无疾而终。
 
摄影作品《Period》by Rupi Kaur & Prabh Kaur
 
“月经无法令我为它骄傲”
@乌乌
去亲戚家小住,一位女性长辈得知我来月经后偷偷告诉我,换下的卫生巾卷起来后,一定要在外面再包裹一层纸,确保家里的男性打开垃圾桶时不会看到一丁点血迹,否则将给他们招致霉运。她的语气轻柔而令人当下心安,却在后来的岁月里无数次骤然扼住我的喉咙。
 
坦诚而言,月经本身永远无法令我为ta骄傲。我可能为自己是女性而骄傲,可能为母性的伟大而骄傲,但并不因月经是作为女性的一部分,我就能爱屋及乌。因为现实是它就是令我每个月至少有两天都失智、疲惫、狼狈,让我在一些重要场合因状态不佳而失利。
 
 
“月经羞耻还来源于女生之间的耻感传递”
@北地
我念初二的时候,月经初潮半年多。上英语课,我穿着运动裤,卫生巾放在左边口袋里,左侧的男生同桌从我的裤兜里把卫生巾掏了出来,向后排同学展示:“这是什么?”随后几个人叽里呱啦地讨论起来。他甚至会称呼女生“胖子”,并说女生因为来“那个”后,坐的板凳会有一股味道,或者说我是班里最丑的女生。我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月经羞辱,只记得哭得好惨。后来,我把这个男生当作青春期里的一只鬣狗。
 
月经羞辱不仅是因为社会陈旧的习俗和观念而产生的,青春期的月经羞耻感还来源于女孩子之间隐蔽的耻感传递。比如,我们身边总有发育更早或者年龄大一两岁的同学,她们会在我们初潮时充当我们的老师,告诉我要去买什么样的卫生间、如何使用。同时,她们也会告诉我们,来“那个”的时期身上会有味道,买卫生巾要记得套黑色的袋子,因为女生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她来月经呢?
 
这些女生之间流传的“箴言”,一度让我觉得已经“长大”的女孩子一定要知道如何表现羞耻感。我想我真正长大的时刻,应该是对任何“女孩们应如何”对说教翻白眼的时候。
 
 
“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
@骆驼
关于月经,在我脑海里有印象很深的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发生在家里,正处于我月经期间。我正常地在上完厕所以后,把卫生巾以及使用过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小学二三年级左右的弟弟在他上厕所时,发了垃圾桶里还看得出血迹的纸巾以及卷好的卫生巾。弟弟跑去问妈妈这是什么,我妈却过来跟我说以后来“大姨妈”的时候,要把纸巾、卫生巾都包好,毕竟家里还有男生。
 
表面上,我附和着妈妈应承了下来,但后来,我还是选择和弟弟科普月经是一个正常的生理现象,同时再三叮嘱他,如果学校里有女同学也这样的话,不要嘲笑别人。
 
第二件事发生在老家,是过年期间,我跟着家里人提了很多祭祀用品走到祠堂前。我妈突然问了我一句,“是不是来‘那个’了。”我说是,但是已经来晚了。她接着问,“干净没有的?”我说已经过了三四天,才一起走进了宗祠的大门。我内心感到很荒谬,就因为这么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就可以以一种贬低的姿态,把女性拒之门外。
 
大学以前,我还是把月经叫做“大姨妈”,并且无数次产生了“我要是个男的就好了,就不用来月经”的想法。但上大学之后,我了解了女性主义,知道月经是一个不应该感到羞耻的东西,也了解到月经背后的更多意义。到现在,我可以正视并认可她,但是我似乎还无法做到为她骄傲,正在朝着这方面努力!
 
虽然我讨厌你出现时弄脏我的裤子,也无法改变你到来带来的烦躁心情,但是我选择拥抱你,正如我选择拥抱我自己的身体。
 
 
“如何为月经正名,一直以来都在困扰我”
@小A
作为一个敏感但儿时并没有得到女性身体知识教育的孩子,在初一初潮来的时候,我通过勤洗内裤、垫上了纸巾并且把所有痕迹都幼稚地去隐藏。那时我自己不明出血的情况就像一场大灾难。几天后等到母亲问清楚我的身体状况后,我懂得了怎么处理这个“麻烦事”。
 
那时由于知识的欠缺、难耐的疼痛和脏污的情况下,我认识到这是女孩不该张扬的自己的事。初中时,早熟的孩子已经毫无避讳地面对面问“有姨妈巾吗?”,在女厕所咯咯笑地从地缝里递给有需要的害羞的孩子。在旁目睹的我,发现自己爱这种轻松、互助、不必羞怯的态度。
 
初高中时,女厕所人满为患,拍队排到门口,而男厕却空荡荡,那些男孩会带着轻浮的表情走过、等到可恶的人脸已经隐入男厕,还会飘来一句“女人真麻烦”。这些让我感到愤怒的情况,大多出自于自己的冷漠和男人的戏谑。
 
厕所外走廊的被无意摊开的废弃月经片和男生口中对卫生巾的臆想等等情况,都让我喉咙哽住、只想快步逃跑。丝毫没有认识到这是一种两性之间的不平等的体现、性骚扰的情况。所有涉及暴露出的关于月经的“秘密”总是一击地让我手足无措。而我现在会勇敢地反击过去。
 
月经的妖魔化,往往出自于欠缺的成人引导、缺乏学校里给女同学的多种方式的宽慰,同学间不被提及的男女差异话题。这些原因才让我感到男与女的差别是秘密的,这并不以个体而言能去开口谈,因为这已经内化到每个女孩身上了。如何得到对月经的正名,恢复这方面的尊严,一直以来都困扰我。
 
三年又三年,月经总是让我感到紧张和难过。直到今天,我了解到女性主义,正视女性的身体,反思认识到:在那时,我并不是作为月经期的女生而被关切的,我所有的紧张和耻辱都是社会的冷漠强加的。如今我会更加关注自己的身体,注重月经期的舒适,并且从根本上拔除那些敏感的观念毒瘤。
 
摄影作品《Period》by Rupi Kaur & Prabh Kaur
 
 


现实情况是,女性在经期经历的情绪变化、身体变化、疼痛以及伴随而来的各种“副作用”为她们的身体和生活带来了切身的影响。
 
 
“我的痛经伴随着每一次我人生中的重要考试”
@小亥
2020年初,因为疫情静默的关系,我在没来月经的第四个月才去到医院。那时子宫内膜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从第二个月开始,随着月经的到访,我每一天都要垫着卫生巾。换卫生巾的时候,我看见大片大片温热的鲜血,发着鲜红的、刺眼的光,我的灵魂也变成卫生巾上的白烟,在空气里升腾走了。
 
我的月经见证了我人生大大小小无数次考试,有时候我很想问问它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巧?那年高考延迟了一个月。在此之前的一个月,我第一次因为痛经请假回了家。
 
从高三开始,它的每一次疼痛都在变本加厉,终于到了不能接受的程度。换作往常,再难受的疼痛,也只是吃布洛芬、躺着、接受疼痛、默默流泪。但它究竟能痛到了什么程度呢?疼到让我怀疑究竟只是痛经吗?或者还是什么别的急性病?痛到开始发抖,痛到开始想吐,痛到在卫生间里倒下抽搐了几分钟后又爬起来,痛到从床上滚到床下,痛到忍不住叫出声。而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能忍痛的人。
 
除了本身的疼痛之外,我的心情很差很差。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周日,下午我刚刚到学校,雨从积满脏水的灰色棉絮中倾泻而出,我不想上学。
 
高考之前,女生之间的话题是:“吃避孕药能不能延迟大姨妈?”我第一次吃避孕药是在去了医院之后,优思明的避孕药,一小粒一小粒的,躺在鉻黄色的塑料板里,仅仅两三盒就花费了近三百块。那么避孕药有用吗?——我不知道,因为它还是来了,非常的不凑巧。
 
七月七日的早上,语文考试。就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感到肚子一阵绞痛,心中有两个想法:其一、消化不良;其二、月经。中午我回去换了裤子,即使那时候它并没有带来太大的疼痛,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转移人的注意力,我很担心。
 
高三以前,我本来沉浸在使用卫生棉条的轻松与快乐中,毫不避讳的在经期运动吃冰,现在已经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我一直在想,下辈子能够阻止我不当女人的事,也许不是男性凝视、不是性骚扰,而是痛经。
 
我实在是无法控制痛经,于是只能学会慢慢接受它,包括考试考遭了也不能怪它。那段时间我甚至觉得月经在不断的捶打我…...即使这么说有些歌颂苦难的嫌疑,但每次在人生迎来重要的改变时,月经突然登门造访,会让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过去不的坎。
 
Life is a struggle?Period is a struggle.
 
摄影作品《Period》by Rupi Kaur & Prabh Kaur
 
“小时候,月经于我是‘长大’;现在,月经于我是‘女人’”
@yixue
我在同龄人里,算得上是初潮很晚的小孩。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身边有很多女生都开始来月经。她们会像秘密接头的特务一样,窃窃私语议论着“那个”,然后鬼鬼祟祟地分享着卫生巾。
 
我开始注意到自己逐渐隆起的胸部、慢慢生长的体毛,这些变化让我很紧张却又期待。我迫不及待地想长大,似乎长大了就可以去三毛笔下的沙漠旅行,可以体会爱情的酸涩和甜蜜。无数个夜晚,我都在被子里勾勒我未来的模样,乐此不疲。
 
我最好的朋友五年级来了月经,我会陪她去厕所换卫生巾,会帮她检查经血是否染上了裤子,会把校服脱下来给她系在腰间。她会和我抱怨今天的量好大,她会很紧张会不会有人闻到经血的味道,会像魔术师一样把卫生巾藏在袖口里,然后在厕所里又神奇地变出来。
 
我们是如此得亲密无间,以至于她从来不会在我面前羞于提起月经给她带来的不便、难堪。她甚至会给我看她占满了血的卫生巾——“你看,这个很恶心是吧?”她说。我不觉得恶心,也不觉得味道难闻,但我还是附和道:“真的很恶心啊......”。
 
班上最早来月经的女生会被打趣,每次去上厕所都会有男生在旁边怪叫;随着时间的流逝,当越来越多人来月经后,我这种迟迟没有初潮的人又变成了与众不同的存在。在人群中变得“特别”是一件不幸且危险的事,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和大家一样”是如此的重要。
 
我对月经充满了好奇。我偷偷把妈妈的卫生巾拿出来,撕开,然后用水打湿,观察它的变化;会模仿朋友那样把卫生巾贴在内裤上。我妈妈没有教过我有关月经的知识,我全靠观察别人去学习理解;妈妈也没有教过我月经“礼仪”,我不知道大家是如何做到可以如此整齐划一地羞耻、逃避。所以我有时候在庆幸,我从小没有太多的月经羞耻,会不会是因为我的母亲对我疏于管教?
 
我是到了初中才来的月经。从第一次来,月经就没有让我好受过。我会头晕目眩,腹绞痛,提不起精神。妈妈非常不能理解,觉得我太娇生惯养——“我们以前来月经还要下田干活,为什么偏偏就你有事?”我躺在床上,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暗自诅咒,希望月经永远不会再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意念太过强大,从初潮开始,我的月经就不规律。有时候两个月,三个月甚至半年或更久,月经才会来一次。我妈妈非常紧张,她带我看医生,去了不同的城市看病,西药、中药都吃过。直到现在,我和妈妈之间的交流,最多的就是询问我这个月月经来没有。
 
小时候,月经对我而言是“长大”,而现在,月经对我而言是“女人”,而且是可以生育的女人。妈妈经常会因为月经问题担心得不行,她还警告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她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她在担心这会严重影响到我未来在婚恋市场上的价值。但我不在乎,甚至暗自庆幸。
 
如今,我的月经依然不规律,依然会让我很疼。但是这独属于女性的阵痛,只会让我更加得清醒与勇敢。
 
 
“惊讶于自己对于经期疼痛的熟稔”
@酒喝了一点点
前天夜里,大概是月经的前一晚。凌晨5点没有睡着的我,小腹和胃一起痛起来。我发现自己,只是平静地在床上蜷缩起来,又坐起来,万籁俱寂里爬起来熟练地摸布洛芬,去客厅就水吃药。

吃完药,我躺回温暖的床上。惊讶于自己对于疼痛的一种熟稔。痛苦,或者说,总有不舒坦对我来说,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伴随状态。我说不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从第一次痛经开始,也许是习惯于某种创伤的陪伴开始。好像,我作为女性的生命,总是如此,总是应该如此。我默认并习惯着这一切,长久地。痛时,偶尔,我甚至叫喊不出。

女性的疼痛似乎也通过月经与子宫,以一种代际的方式被传承下来。我说不出,我可以精准描述绞痛、刺痛、阵痛和隐痛,但我说不出为什么我如此惯于忍耐。有时,我想象疼痛是皮肤下肢体里定期啃噬我为生的虫子。有时我也发现像斯德哥尔摩一样,我对疼痛有着某种眷恋,享受着被啃噬。我的身体里住着很多虫子,听起来也并不诡异。

吃完布洛芬之后,我坠入了梦乡。消除疼痛是我惯常所做的事,同时遗忘,直到下一次疼痛发生。循环往复。
 
 
“月经的周期变化,就如月亮的阴晴圆缺一般自然”
@meowlanie
月经对我来说,曾经是个大麻烦,不仅要忍受疼痛不适,还要面对渗漏的尴尬,和洗衣服洗床单的无奈。从前我因为怕漏,连觉也睡不好。再后来,我知道月经是卵子没有受精后激素变化的结果,就更加反感月经。对于没有生育意愿的我,这种生理机制就好像是一种诅咒,好像我的身体不是自己的,而是孕育生命的工具。
 
但渐渐地,我跟我的月经和解了。先是用上了棉条,让身体活动更自由。再后来,我开始吃止疼药,跟痛经彻底分手。但真正开始接纳月经,是因为几个月前,我开始接触到周期觉知法。一开始是为了避孕,但在学习了整套知识和方法之后,我意识到女性每个月经历的周期变化,就像月亮有阴晴圆缺一样自然和美好。在之后不同的阶段,我逐渐学习感知并接纳身体中的变化,按照身体的节奏和感受去安排生活。
 
摄影作品 by Adrienne Raquel




当女性在经历疼痛、羞耻与禁忌以后,也试图与它抗争与和解。
 
 
“月经和我的姐妹们”
@小吓
上海封控期间,没有囤卫生巾的我差一点就要坐在马桶上办公,是楼里面的姐妹们一人给了我几片帮助我度过了这场危机,紧紧攥着手里五彩斑斓、不同大小、不同品牌的卫生巾,我相信我们都为月经感到骄傲。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莱雅
亲爱的月经你好,
 
第一次相见,你就用强烈的方式宣告着你的到来,瞌睡不断、过敏。随后你到来时,我都会体验到自己的情绪像打开闸一样,莫名悲伤,周期性抑郁,也会做一个和自己深度联结的梦,总是给我和自己情绪感受,身体和自己最深刻联结和启发,扩展觉知。大学时,月经后澡堂洗澡,没有注意是冷水,洗完护身哆嗦,结果之后膝盖反复疼,一直到现在,让我知道月经期间自己身体住在最脆弱的时期,要好好关爱自己。
 
亲爱的小月经,非常感谢你一直在提示我如何更好的爱自己,尊重自己,你一直陪伴者我,是我最好的朋友,感谢你这么多年从未缺席。我们还要继续好好陪伴很多年。为我此生是一个女孩,我的身体和生命而骄傲。如果我有一个女儿,我会教给她陪伴她如何做一个女性,成为一个女性。我会和我的女性朋友们一起,面对羞耻,成为自己真正想要成为的女性。
 
 
“一期一会”
@家岐
Hi,那个每月跟我打一次招呼的小家伙,你好呀。
 
还记得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吗?说实话我并没有被惊到,也没有什么感觉,对我来说只是见了一片红。仔细想想,我们初次见面的相处还是很愉快的。
 
但慢慢的,你时常就开始调皮捣蛋,有时候我痛经会很痛,我也会因为流量而嫌弃你,但我还是爱你。我把你视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或者你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好像有了你,我的身体才是完整的。
 
希望未来再能朝夕相伴,你对我来说是如同“一期一会”一样的重要,我会好好保护你,同时也希望你善待我。
         
 
“你就是你,月经本经”
@Grace, 北京酷儿合唱团
 当小伙伴来邀约我写一首关于月经的歌时,我眼前闪过了童年的一幕。阳光和煦,街道热闹,那时候我才八九岁,走在一位女性长辈和一位十几岁的邻居姐姐中间,和她们手牵着手,听她们谈论着邻居姐姐进入青春期后的一些变化,懵懵懂懂听到了“来月经”三个字,突然莫名兴奋大喊;“哇,姐姐,你来月经啦!”我感觉我的两只手突然被她们紧紧攥住,而她们未被占用的另一只手则飞快地捂到了我的嘴上。“不可以大声说喔!”她们这样说着。现在想想,这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试图打破月经羞耻的(失败)尝试吧。
 
在成长的过程中,我意识到在我的文化中围绕着月经的总是有很多羞耻、束缚与禁忌:“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不可以弄脏衣服”“不可以喝冷饮”甚至还有“不可以从事某种类型的工作”和“不可以拜谒某些神明”。
 
但幸运的是,我也意识到这些对于月经的看法不是唯一可信的、也不是永恒不变的——比如月经在其他文化里可以有更积极、更能赋能女性的意义,比如现在有很多人勇敢地站出来破除月经羞耻、改变负面理解月经的文化——这也是这首歌的创作初衷。
 
这支有趣的音乐短视频,由北京酷儿合唱团倾情创作和呈现。北京酷儿合唱团以“用歌声温柔改变世界”为宗旨,一向十分关注性别议题,希望能用音乐作品为听众带来全新的性别思考,创造一个更加友善、包容的世界。
 
在创作歌词的过程中,我和合唱团的小伙伴们交换了很多关于月经的看法。Ta们讲述的有关月经的各式各样的体验,给我带来了很多感动与启发,最终成就了这个小小的作品(虽然还不是完整版)。希望这首歌能将我们的心声传达给你,让我们更好地拥抱月经、拥抱彼此、拥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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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出《厌女·增订本》
截止日期:6月9日
 
/关于《厌女·增订本》/


 
《厌女》一书为日本著名女性主义学者、东京大学教授上野千鹤子的经典代表作,也是一部兼容大多数读者的文化研究之作。她曾坦言,作为女性主义者同样厌女的事实,并在书中提到,“身为女性主义者就是自觉意识到自身的厌女症而决意与之斗争的人。”这个增订本新收入关于“性骚扰”“别扭女子”两章。

编辑|Sharon
排版|yixue
设计|S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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