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日利亚| 比病毒更可怕的是流言

在西非国家尼日利亚，冲突仍在东北部肆虐，而政府和人道机构还要努力克服新冠肺炎所带来的污名。

 尼日利亚：
 新冠病毒招致耻辱与污名，民众羞于求助 

那一天，穆罕默德有点茫然无措。他躺在床上，思绪混乱。

“怎么还不好呢？要是我感染了……新冠病毒该怎么办？” 

45岁的穆罕默德来自尼日利亚东北部博尔诺州的首府迈杜古里，也是冲突热点地区。他不敢说出这种病的名字。但事实上，全球各地，包括他所在的迈杜古里，都已经在劫难逃。
 

过去几周，穆罕默德一直感到身体疲惫不适。疟疾流行的季节即将来临，一开始他认为这应该是疟疾作祟。然而治疗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进入第三个疗程后，他感到必须要认真思考一下，是否感染了新冠肺炎。

穆罕默德回忆道：“我问自己：‘现在怎么办？’于是我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隔离，并和孩子保持距离。”

    
 “别人会怎么看待我？” 他谈到目前负责领导尼日利亚新冠肺炎抗疫工作的疾控中心。“如果我给疾控中心打电话之后，邻居看到救护车停在我家门外，会怎么想？”

穆罕默德有一个邻居患有艾滋病。他清楚地记得，当周围人听说了以后，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待那个邻居。他与整个社区都隔绝了，只能独自与病魔斗争。穆罕默德并不希望经历同样的遭遇。

“我们眼看着他日渐消瘦，逐渐离我们远去。最终，他决定停止服药。他再也不能忍受任何非议了。他心里清楚，人人都知道他的病情。”

迈杜古里是博尔诺州最大的城市。对于这里的居民而言，完全与社会隔绝会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因为邻居和亲戚每天都会相互拜访。而且，无论是在清真寺、教堂还是婚丧嫁娶的场合，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社交都是非常频繁的。

穆罕默德说：“这里的人很看重名声，也许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幸运的是，穆罕默德最后确诊患的是疟疾。

博尔诺州历经十多年的冲突，医疗机构早已遭到削弱。如今，随着新冠肺炎病例数不断上升，民众似乎分裂为两个阵营：有人根本不相信新冠病毒真的存在，有人则害怕感染新冠肺炎。但比起疾病本身，他们更害怕的是这种疾病招致的污名。 

在全球范围内，新冠病毒不仅让人心生恐惧，还有人针对所谓的病毒携带者发表仇恨言论。由于感染病毒、接受检疫隔离会令人感到耻辱，民众会因此羞于就医，从而使得追踪密切接触者的工作更加困难。面对疫情暴发，即使有人意识到存在感染风险，但只要一想到日常生活中频繁接触的邻居朋友会因此排斥自己，也就不再采取任何行动。

 “新冠肺炎被一些人视作洪水猛兽”  

污名问题对抗疫工作造成了阻碍，尼日利亚当局已开始着手应对。尼日利亚疾控中心在推特发布了一段视频。视频中，尼日利亚女演员恩塞·伊克佩-埃蒂姆强调，公开讲述自己的遭遇是非常重要的：

“不要隐瞒（自己的症状）。否则，这不仅会害了你自己，还会危及你身边的人。”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还与尼日利亚红十字会合作，公开探讨污名问题。在博尔诺州报告首例确诊病例后几天之内，就通过电台节目播送了公共卫生信息。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尼日利亚代表处发言人奥马尔·萨迪克解释道：“有人将新冠肺炎视作洪水猛兽；他们对疾病缺乏了解,将其妖魔化了。”

他们认为一旦染病，就会众叛亲离，直至死去。

现实中确实有这样的例子。扎纳发高烧之后在家卧病数天。他极为焦虑，不敢接电话，生怕有人会把他送到医院去。  

在家养病期间，朋友建议他用新鲜的姜、洋葱、黑色草籽和大蒜熬汤喝。尽管这个民间偏方尚未得到证实，但很多人还是相信它具有疗效。扎纳身体恢复之后，只愿意讲述这一个小故事。 

扎纳的一个朋友说：“他害怕会被举报。” 除了患者，已经康复的人也会因为曾经患病而蒙受耻辱和污名。  

“新冠肺炎被一些人视作洪水猛兽”  

新冠病毒就像一个幽灵，不仅损害人们的身体健康，还萦绕在人们的脑海中难以消散。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医疗队的桑达医生长期以来积极通过广播应对污名，抵制错误信息的散布。他说：“人们不愿意说自己生病了，因为邻居会立刻联想到新冠肺炎。”

每一种疾病都会令患者蒙受耻辱，感到害怕，但如果某种疾病尚不存在治愈方案，污名化问题就会尤为严重。如果对医疗机构缺乏信任，恐惧程度还会进一步加深。

桑达医生指出，民众直到病愈，才愿意向他讲述自己的病情。但考虑到当地医疗系统本就脆弱，且资源匮乏，这种态度十分危险。因为如果大量新冠肺炎患者涌入，医疗机构可能会迅速崩溃。

对于曾经参与过抗疫工作的人员而言，污名并不陌生。近年来，污名问题还阻碍了若干西非国家抗击埃博拉病毒的工作。部分报告显示，甚至是在疫情结束之后，污名化问题都依然根深蒂固。

根据美国国家医学图书馆2018年发布的报告，利比里亚的埃博拉幸存者即使在康复出院之后仍然在社区蒙受了巨大的污名。

  缺乏治疗与信任  

除了削弱医疗系统之外，暴力局势还导致大量民众流离失所，生活艰难，居住在营地之中。这一类弱势民众有可能会面临双重的致命打击。

在迈杜古里的一个营地中，某社区有一个人感染了病毒。消息传开后，整个社区都蒙受污名，遭到排斥。

见到该社区的帐篷，人们都会绕着走，生怕感染疾病；儿童也绕道跑开，因为父母告诉他们不要和这个社区的孩子玩耍。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在迈杜古里的一名工作人员表示：“有些社区民众已经因为冲突而蒙受污名，成为边缘化群体。”

“我们担心如果他们感染了新冠肺炎，就会承受双倍的污名。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会引发怎样的反应。”

作者：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尼日利亚东北部迈杜古里的发言人娜德拉·布阿扎

摄影：阿廖娜·森延科。
照片中的人物均来自迈杜古里郊区杰雷的一个流离失所社区。为保护隐私，人物均为化名。

往期推荐

○

关注我们

○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